Bornfree_

妄为44

盥耳山栖:




病房里的气氛总有些让人透不上气的压抑,王俊凯其实并不太擅长找话题,为了缓解气氛却一直都没有停下说话。






“接下来要怎么办呢?”林淑问,“什么时候回去读大学呢?”








“以后吧,还差一年,我申请了休学总还是能回去的。”王俊凯回答道,头顶的输液袋快要空了,他便站起身来摁了护士铃。








“小凯,你回去念书,你念完书再回来,你回来以后是留学生,可以找到很好的工作的。”林淑看着他的身影忍不住的叹气,“你听阿姨的话,你还小,你不要这样耽误自己的一辈子……”








王俊凯闷了很久才突然开口,“您记不记得,我是为什么出国?”








林淑顿了顿,才点头,她以为孩子还在那件事情走不出来,眉头皱了起来,“小凯,你长大了,以后不这样就好了,那一次并没有留下什么案底,你……”








“那一次我一个人在拘留室里待了十几个小时,您还记得吗。”王俊凯突然打断道,眼神定定的垂在林淑被单上的医院标志,“和我在一个屋子的。是一个杀人犯。”他突然笑了笑,“我以为我爸不要我了,他那天直接就走了,我和那个人在一起呆了十几个小时。最后是您来接的我,你记得吗?”








林淑看着他,叹着气点了点头。








“您和我说我们回家。”他沉默了以后,突然间难以抑制的鼻酸起来,“那时候您没有放弃我,所以现在我怎么也都是不会走的。”








他说完,林淑的眼眶也一点点红了起来,她伸手拉上了床边的围帘,“小凯,阿姨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。”她说的很小声,只让彼此能够听见,“隔壁床的人在这几个月里换了几批,阿姨知道是怎么了。“








王俊凯才抬起头来,假装出一副无奈又如释重负的笑容,“您在想什么?那是因为床位紧张,大家病都不一样的,所以才混住在一起,您和他们不一样的。”








林淑的眼泪最终还是忍不住滚落下来,“是源源要你瞒着我,我都知道。原来一床的陈嫂,她是夜里突然走的,肝癌晚期。旁边的小刘也是,这里住的都是癌症病人啊……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,哪能一个良性肿瘤要拖那么久呢?你不用再骗我的。”








王俊凯看着她,“阿姨,我……”








“你是个好孩子,小凯。”林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,“你一直是个好孩子,阿姨知道的。从阿姨认识你,就知道你没有坏心眼,你是想你爸多注意你一点,才会表现的叛逆。”








王俊凯好像一瞬间感觉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,如鲠在喉,只觉得眼眶发热。从小到大他缺乏的爱,被林淑这样温柔的讲出来,那一瞬间他就觉得透不过气来。








“没有救的,不然就算了吧,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在,这个钱……”林淑说。








“什么算了,不能算了。”王俊凯深吸了一口气,眼泪从少年已经长成男人的立体面部轮廓上滑落下去,“那么多年了,你就是我妈,哪有儿子不救妈的。”








王俊凯越来越哽咽,“是你来学校里见我班主任,和她道歉。你来派出所接我……我小时候那么混蛋你还一次次还给我做饭。”他说到这里,突然停了住,他突然就因为难以抑制的情绪失了声,支离破碎的道,“从没有人说过我是好孩子。”








林淑没有再说什么,只流着眼泪拍他的背,进来换药的护士似乎对于这样的剧码早已经见怪不怪。医院的这些角落里最不缺的就是痛苦和绝望,人类的力量哪怕加上现代医学辅佐都显得渺茫无力。








王俊凯出去以后想给王源打电话,却发现手机上有一个来自杜鑫的未接来电。








他想了想还是发了一条短信过去,问他怎么了,没想到杜鑫却很快的又回了电话。








“有时间吗,一起吃个饭。”








王俊凯答应下来,他们就约在离医院不远处的一个餐厅。杜鑫从车上下来,和他笑了笑,“路上堵车,不好意思。”








这种过分疏离的礼貌,让气氛变得沉重又局促,他们曾经的友谊是那样直白热烈的,他们永远无所顾忌的开着玩笑,勾肩搭背的去学校后面的小餐馆吃饭,谁打球迟到了,对方也只会喊着这顿饭必须由你小子来请。








是长大的代价吗?还是人与人的缘分本来就是上天注定好的距离,我们就只能陪伴彼此走这样一段路。








他们随意点了几个菜,杜鑫也不遮掩,直接切入了主题。








“你是真的喜欢他吗。”杜鑫问,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对话,眉目间没有任何开玩笑的轻浮。








王俊凯沉默着给他倒了杯酒,然后在他如炬的注视下才慢慢开口,“是爱,我爱他。”








“我怎么也没有想到,你有一天会和我说这话。我一直以为你很讨厌他,王俊凯,你是一点端倪都没有表示出来。”杜鑫自嘲的笑了笑,“我们不是兄弟吗,为什么甚至连让我觉得你不讨厌他……都不能表露出来。”他没有愠怒也不激动,这语气带着点尴尬的自嘲,让王俊凯突然觉得不知道如何回应。








“王俊凯,我是真的拿你当最好的兄弟。”








“阿鑫,我希望我们的友情始终能建立在原来一样的平等基础上,我不希望要你出钱帮我或者怎么样,我想靠我自己,这是我的责任,我不想靠兄弟。”








杜鑫看着他,突然摇了摇头,“我一直等着你回国,一直想着找你打球……可是其实你在国内,你让我怎么想?你觉得我会怎么想。”








他仰头喝完了王俊凯给他倒的酒,堵的喘不过气来。








“抱歉。”王俊凯一字一顿的道,这三个字在寂静的空气里让人更加如坐针毡。








“你知道吗,王源和我说你们的事情,说你从高中就喜欢他了。我有一瞬间觉得我们之间很陌生,这么多年下来,我竟然一直都觉得你依然讨厌他。我还和王源说,其实你人很好,只是因为不善于表达……”








“对不起。”好像除了道歉,这一刻他什么话都不知道该要怎么说出口。








这顿饭他们并没有吃完,杜鑫没有多说什么,只说了一句他可能需要冷静一下,起身离开。








杜鑫一个人开车去了C市的江边,他坐了很久,直到夜幕降临以后,他才又去了附近的一个酒吧。混合的烈酒灌入喉中,心脏依然没有办法被麻木起来。在这场感情里,他的位置的确尴尬的可怜,他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,却发现其实自己才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。








王俊凯和王源只是不说,他们这样默契的保持沉默,以至于让他有了这样可怜又可笑的错觉。








王源接到他电话的时候,正在家里温习后天的外科考试。杜鑫的声音明显就是醉了,问他能不能和他见面说说话。房间里只有他和王俊凯两个人,对面的声音王俊凯听的清清楚楚,他看着他点了点头,王源就说了句好。








王俊凯陪他一起去了那个酒吧,到了门口却没有进去,“你去吧,他现在看见我心里会更难受。”王俊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,在他额前安慰性的落下一个轻吻。








王源说好。他进去的时候,看见杜鑫一个人靠在墙边,醉意朦胧的看见他才笑起来,“小源,谢谢你过来。”








他没有说很多,只是好像要离别一样的叮嘱他打工和学习都要注意身体,以后要成为一个很好的了不起的医生。








他又安慰他说林淑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,阿姨吉人天相,让他不要太担心。








他们没有在里面很久,杜鑫家里的司机就过来接他回家了。他喝的脚步虚浮,跌跌撞撞的被王源扶着走出门去,临别的时候,他看着王源说,“他是我最好的兄弟,王俊凯这个人,他一定会对你好的。”








“学长……”








“小源,可以抱你一下吗。”他笑了笑,醉态中故作轻松的模样,怎么都有些怏怏的。








王源有点费劲的支撑着他,想努力给他一个拥抱,没想到杜鑫最后只轻轻的、小心翼翼的拥了他一下,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松开了,“要好好的,再见了小源。”








他走后,王源才朝一边的王俊凯走过去。








“我……”他大概是想解释刚才的这个拥抱,但王俊凯只是把他一把搂紧了,“嗯,我知道。”








他们坐着公交车一路回了家,王俊凯一直都牵着他的手,夜里的C市街道上偶尔也有晚归的人。王源从大学城回来的时候走夜路总会觉得孤独,现在却觉得好像也依然温暖。








“哥。”他们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,王源一直沉默的盯着窗外,突然转过脸来,“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不要分开吗。”








王俊凯把他揽过来,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,“再等我一段时间,你会更相信我的答案的。”








这个夜晚宁静又漫长,一路上他们都牵着手,好像有一件什么事情彻彻底底的告了段落。








“这些年也浑浑噩噩了那么久,兄弟我准备也去做点正事。我爸你也知道,一直希望我去当兵,我也觉得挺好的,原来交了名字上去,一直迟疑着没决定下来。现在定了时间,我爸帮我通了关系提前去适应一下。马上就要走了,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再见。希望下次见面哥们儿能让你觉得不一样了。你小子也加油,好好赚大钱,回来请客吃饭。”








没几天后的清晨,这条信息发到王俊凯的手机上,他读了很多很多遍,心里依然压抑得透不过气。他一言不发了很久,靠坐在椅子上。这些年和杜鑫的友情回忆一点点在眼前反映,细密到让他透不过气来。








杜鑫的语气刻意维持的和原来差不多,但王俊凯知道这已经是他竭尽全力的安慰了,杜鑫走的和自己当年出国一样匆忙,王俊凯比谁都懂他的那种无望。但他没有办法去挽留他什么,这一切好像是上天注定了一样,无论重来多少次都只能落得这样的结局。








感动、愧疚、自责和无奈,好像年轻人总有太多情绪无法表达。








这段青春里他们都有遗憾,他们都曾是最任性妄为的年轻人,爱意热烈烂漫,友谊、伦理和真心都好像是天秤上的砝码,在漫长的岁月里保持着假意的平衡。直到他们长大了,才有人伸出手来试探。








人总是要长大的,没有人可以一直做孩子,当我们过了被允许任性天真的年纪,我们就不得不暴露在真实寒冷的空气里。








我们不敢再肆意妄为,我们和最痛恨的成长握手言和。是温柔还是妥协,人与人之间有多大的共鸣呢?只有感受过疼痛的人才能形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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